《月亮与六便士》导读
英国小说家威廉·萨默赛特·毛姆于1919年创作了长篇小说《月亮与六便士》。作品以法国后印象派画家保罗·高更的生平为素材,描述了一个原本平凡富足的证券经纪人思特里克兰德,抛妻弃子,弃绝优渥美满的世俗生活,奔赴艺术之都巴黎和南太平洋塔希提岛,用画笔重绘出自己纯粹而又绚烂的生命历程。
《月亮与六便士》在读者心中树立了“月亮”和“六便士”两种价值观、人生观截然相反的明确意象,前者象征纯而又纯,一般人难以企及的理想,后者象征沉溺于俗世生活,为功名利禄、衣食住行而奔忙。如何在两者之间取舍,中国读者似乎更熟悉这句“满地都是六便士,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”。(刘瑜《另一种高度》)
若论小说主人公原型高更,则比思特里克兰德“入世”很多,同样与家庭断绝关系,以原始的方式过着孤独的生活,但高更曾对主流社会其价值的认同抱有期望,也没有将生前最后一部巨作《我们从哪里来?我们是谁?我们往哪里去?》付之一炬。我们读《月亮与六便士》,难免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印象。按照当今的“政治正确”,思特里克兰德是妥妥的“渣男”,毫无社会责任心——注意,这是社会赋予一位男性必须承担的角色,如果真能遁世逃离,责任心变成所谓“初心”——想自己所想,为自己所为,最终也可流芳百世,长青万古。因此,我们不得不承认,这种不顾一切、纯粹执拗的梦想追求,在毛姆浪漫主义的包裹之下,是如此地令人神往,在现实的六便士的重压之下,我们放弃的又何止梦想这么简单。
毛姆的文笔辛辣老练,长于讽刺挖苦,且毫不留情,但同情和赞扬同样不惜笔墨。对主人公周遭事物的描写和内心活动的揣度,都充满了趣味性和吸引力。冷酷、忠诚、世故、轻佻、虚荣、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。但是,基于时代的观念,毛姆对于女性的偏见贬低显而易见,依附男性、无私奉献、不求回报的少女得到讴歌,被抛弃的妻子自力更生后反倒是被嘲笑和鄙视。如果当今的读者,仍然称赞这种女性观、甘愿做男性成功的垫脚石的话,显然是把月亮想得太过圆满,且六便士好像随处可捡。
实际上,比起思特里克兰德,现代人的所谓梦想则功利实用得多,总希望有一个舞台可供ta展示,无非是期望社会的接纳和公众的认可,流量和金钱才是最终的目的。试想一下,若思特里克兰德寂寂无名终老于荒岛,身后并没有声名鹊起,画作依然不入主流法眼,谁又会与他攀关系呢?谁又会赞誉他追求的可歌可泣?绝大部分的梦想人,最终都是平庸的打工人。若抛下现有的一切,我们心里是要掂量掂量到底值不值;而我们的身边,又有几成概率会出现不计后果的帮衬者和慧眼识珠的伯乐呢?
所以,读《月亮与六便士》的收获,在于心中的可望不可及的梦想由他人实现的快慰感和代入感。毛姆的讲述流畅且充满了戏剧性,故事情节很具吸引力,阅读毫无障碍。赋予思特里克兰德的勇气、孩子气、脾气、志气,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再现。将这种无惧年龄,无惧道德,无惧流言的勇敢寄托于他人之上的心绪,真正体现了“生活在别处”的无奈。
与思特里克兰德相距百年,现代文明发育出的新的道德伦理,会规训新的灵魂和头脑。即使读者的赞叹是发自内心,但依然要明白,思特里克兰德才是触摸不到的月亮。
作者:图书馆 王琛